叶落华裳的告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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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盖弥彰(晟霖和傻呗儿呗儿的小日子)



    小傻子:电影《生活秀》里因为情感受挫而出了精神问题的大学生,不过在此文里私设如山,角色cut指路B站:点我

    陆昱晟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在上海滩的制高点上,俯瞰属于兄弟三人的半壁江山了。天朗气清的,他却没有往日的兴致在钟楼独自呆上个半日,反而想要纵身一跃,跌进那车水马龙里去。

     

    二哥要在这个时节去西湖吃那些肥美河鲜,大哥也碰巧被漕帮的胡帮主邀去了,俊林又有公司的琐事缠身。陆昱晟不是没有其他好友可以拜访,可他此时提不起兴趣。

     

    陆先生和张大帅不一样,他出门不习惯带那么多随行的弟子。可即使身后只跟着两个,不是害得行人避让老远,就是引得熟识或不熟识的人前来拱手问好。他本想来散散心,却是不自在得很。于是压了压帽檐,转身把弟子们都遣了回去。又在街道上晃悠了一会儿,这才感觉像是墨在水中散开了。

     

    不知不觉中,他竟一路走到了自己当初摆水果摊的码头。不管土皇帝换了几轮,这里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往事却如过眼烟云了。他略过了几个莱阳梨的小贩,买了一袋橘子剥着吃。正踱着步,就看见一个红亮的苹果滚到自己脚边。陆昱晟顺着苹果的来路一瞧,只见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正逆着人流焦急地向这边钻。他在来人就快触到苹果时先一步把它捡了起来。这个小伙子直起腰来,看看他,又看看他递出地苹果,就没了其他动作。也不说话,眼神直勾勾的,但不骇人,兴许是眸子水润的缘故。

     

    “你不要你的苹果了?”陆昱晟把伸出的手背到了身后,他眼睛里一下有了慌乱的闪动,嘴唇似是颤动了,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打量了打量,陆昱晟估计这孩子身体是有些毛病,面皮倒是看着蛮顺眼,身上的衣裳简朴了点,不过够干净,应该还是有人管的。也不知是哪家的,放心让他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乱跑。他突然有了心情逗弄逗弄,四下看了看,相中一个人少些的茶铺。握着苹果就慢慢走了,偏头状似无意地向后瞥,果然他就在不远处跟着,只是发现了自己便吓得定在了原地。还蛮机灵,陆昱晟牵起嘴角,挑了个木桌坐下来,又冲他转了转苹果。

     

    “坐下吧,来喝口茶。”陆昱晟拍了拍木凳,小傻子有点不情愿,可还是照做了,只是注意力还被红苹果占据着。

     

    “苹果我会还给你的。”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小折叠刀,当年的“水果昱晟”就给他唯一的观众露了一手。确实不再熟练了,但螺旋下坠的苹果皮仍是薄且不断。

     

    嘿,小傻子乐了一声,一圈一圈把皮盘在手里,宝贝似的捧着,根本顾不上眼前削给他吃的苹果了。陆昱晟无奈,自己咬了一口,酸甜又清爽。等到只剩个苹果核了小傻子也还是在饶有兴趣地摆弄着那皮。陆先生可不想占个傻孩子的便宜,就在他手掌里放了个黄澄澄的橘子,“你尝尝,比你的苹果还要甜的。”

     

    这孩子愣了愣,就用另一只手拿着橘子站起来走开了。陆昱晟喝了口茶,脸上的笑容淡去,数起日子,二哥还要个两三天才能回来,大哥是明天,得安排好人去接……也不知怎么的,他离开前向小伙子跑走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想到那小子也在隔着人群回望,还学着他的样子转了转橘子,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事情也没什么着急的,陆昱晟抚平了长衫上的褶皱,想来这傻孩子也不至于害自己,于是信步跟了上去。七拐八拐地,他们进了一个小弄堂,小傻子就消失在了两扇春联都看不清了的木门后。陆昱晟驻足环视了一圈这个在外面很不起眼的深深弄堂,如果这真是个陷阱,自己恐怕今天就真的要交代在此了,即使二哥在也八成赶不及来救。

     

    好在一只橘子突然出现在了门缝间,紧接着换成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把他从灰暗的想法里解救了。

     

    “小张,侬又要去哪里呀?马上就要吃饭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的声音传出来,那双眼睛就又隐了去。

     

    “侬好阿婆。”陆昱晟走进院子里,摘了帽子同坐在那里洗衣服的老妇人问了好。

     

    “哎呀,老板有什么事吗?”老婆婆这才看见来人,站起来拘谨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时候,那个被唤作小张的孩子欢快地从屋里跑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个苹果,还带着一脸的期待。

     

    “没事没事,是小张带我来的。”陆昱晟猜他是还想自己再削出苹果皮给他玩,但有旁人他就没了这心思。

     

    “哦,是这样啊。难得有人愿意陪他。哎,我还要给人家洗衣服,根本看不住这孩子。”

     

    “小张的父母都出门了吗?”陆昱晟谢过阿婆递过来的凳子,一同坐下。小张则趴在窗台上写写画画,不时瞧瞧他们,和苹果。

     

    “这孩子是个苦命的。两年前和他爹租了我二楼的房间住,听说是打小就没了娘。他爹前年的一天去上班了就再没回来,之后有警察来了说是掉进江里淹死了。偏偏这孩子以前还受过刺激,脑子不灵光,养活不了自己。我也没别的办法,自己有口吃食便分他一些,就这样养在身边了。”

     

    “那确实是不幸啊,”陆昱晟其实心里并未有多少同情,人各有命罢了。他起身来到小张身边,惊异地发现一小片纸上并不是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而是一些娟秀的字还有数字,刚刚他还画了一只橘子。原来是识字的,他拿过笔在纸上写了几道算数题,没等他问,小张就一一答了出来,连算盘也没用打。

     

    “阿婆,小张念过书?”

     

    “念过,听他爹说以前念得可好了。都用不上了,怪可惜的。”

     

    陆昱晟看着他,他就笑了一下,有点得意的样子。“小张和我有缘啊。好像还会算数,以后让他跟着我算算账,我来照顾他,侬看行不行?”

     

    “老板要带他走?”

     

    陆昱晟把钱袋掏出来,拍在阿婆手里,“就当我从侬手里买个学徒,阿婆要是不放心我就收他做干儿子,一定不会苦了他。”

     

    她大概这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钱,手都不知要放在哪里,“老太婆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可怜他没人管……哎,我都琢磨着他爹没准是自己投得江。不说这个了,小张也二十好几啦,老板好心收留他我当然高兴。可这钱——”

     

    “阿婆是个热心肠的人,在这世道剩的不多了,这些钱就当我替小张报答给侬的吧。”

     

    陆昱晟牵着小张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小家伙也不闹,除却回头看了几回阿婆就再没别的表示。都不晓得他明没明白怎么回事。

     

    “我叫陆昱晟,你以后就叫我先生吧。小张,你叫什么呢?”

     

    “先生。” 

     

    听得身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陆昱晟步伐一滞,本没指望他回答什么的,“小张就小张吧。”

     

     

    张万霖可算是回到了上海,比他同大家说的还晚了一日。兄弟三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了晚餐,陆昱晟没像往常那样留下来和大哥二哥喝老酒扯闲篇,而是没一会儿就推脱着说乏了,临走还偷偷冲二哥眨了眨眼。张万霖却大大方方抹了嘴站起来说三弟使眼色叫他也走,引得大哥大笑,挥挥手叫他们年轻人赶紧让他清静清静。

     

    听着张万霖跟他不停念叨着西湖的那些鱼虾多鲜美,二人就这么进了联体别墅。

     

    “二哥你在这坐坐,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好玩的,什么东西?”

     

    “王管家,去把小张带下来。”

     

    小张穿着新做的素色长衫乖乖跟在老管家后面,下了几节楼梯就僵住了身子,像是注意到捕食者的食草动物,立马调转了身子噔噔噔跑回楼上的屋子里。

     

    “哎这人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啊老三?”张万霖不耐烦地撩了下摆坐在沙发上。

     

    “快下来,没事的,我在呢。”陆昱晟举着手安抚二哥,正朝着楼上招呼的他没看到张万霖异样的眼神。

     

    小张拎着两片纸来到陆先生身旁,视线从他肩头迎上张万霖的,又马上研究起地砖上的花纹来。

     

    陆昱晟看了纸上的画笑出声,往旁边让了让,“万霖哥,看看你干儿子给你的礼物。”

     

    “嗯?我哪来的什么干儿子,老三侬又搞什么?”张万霖捏着纸,一张上面画着三只兽,老虎豹子和狐狸,还是站在永鑫的大楼前面。还有一张,画着被帽檐遮了些脸的陆昱晟,微低着头笑得婉软,是平日里很少见的样子。他瘪了瘪嘴把画晾在茶几上,“侬直说,到底什么意思?”

     

    陆昱晟抬手撩起高个年轻人额前的碎发,“像不像?”

     

    “像猫啊?”

     

    “不是,多像二哥年轻的时候。真说不定就是二哥的种呢。”

     

    张万霖皱着眉又琢磨了一会儿,“也就是眉眼个头的有点相似罢了。但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粘豆包似的娃娃,侬瞧他那个样子,看着我就来气。谁让侬满大街给我瞎认儿子的?”

     

    “唉,万霖哥你别急嘛。我开玩笑的,小张是我前几天认的学生子,自己也没家没父母的,就跟我住了。他有时候脑子会犯糊涂,如果以后在家里惹了麻烦,二哥看在我的份上就罚轻点吧。”

     

    张万霖放下二郎腿,眯起眼笑得恶劣起来,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的三弟靠近,“侬这是嫌外面的不干净,捡了个傻小子专门供自己白相吧。要不在我这里放几天,学学怎么伺候人?”

     

    “我没这个意思的二哥。”陆昱晟攥紧了手中衣料,喃喃地反驳,听着没什么底气。

     

    张万霖哼笑一声,站起来推开小张走向了联体别墅的另一头。

     

    小张失落地垂下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先生照片上的人生气。陆昱晟勉强地对他笑笑算是安慰,“他心情不好,不怪你的。去洗漱洗漱准备休息吧。”

     

    小张没听见似的在他身旁坐下来,掏出个橘子,仔细剥了皮放在他膝头。这才安静地上了楼。

     

    陆昱晟捏了一瓣,放进嘴里,竟然酸涩地很。小家伙这是替二哥出气呢?他味蕾失去知觉似的,把橘子全吃进了肚里。

     

    千错万错都是陆昱晟的过,谁叫他轻贱了自己的二哥。虽说那天半夜他喝了个酩酊大醉才进错了卧房。可迷迷糊糊想起自己在床上说过的话,第二天也没在二哥面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悄悄带着衣衫下一身激烈情事后的青紫,打发了在自己屋里空等了一宿的小倌。

     

    他守着的秘密让他的万霖哥知晓了,用最直接的方式,大概也是最坏的一种。张大帅当时真是气急了,第二天醒了就关起房门砸了一通东西。可瓶瓶罐罐却始终没砸在陆昱晟身上,嘴里也没骂出什么比“畜生”更有意义的字眼。而陆昱晟只能苍白着脸,泪汪汪地跪在他脚边一个劲地道歉。

     

    二哥不要他补偿,也没罚过他,大概只想尽快忘了那一晚的荒唐。偶尔因为什么其他事勾起了那段回忆,就拿些冷嘲热讽的话刺他。这比二哥狠狠摔打他一顿还叫他难过,就快成了一块心病,每次都让张万霖如愿以偿地看到他隐隐的痛苦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夜里凉下来的空气,从唇间又颤抖着呼出来,终于积起了足够的力气撑起自己上了楼。

     

    “小张啊,你能不能,能不能摸摸我的脸?”陆昱晟觉得自己这样像条虫一样又蠢又可悲,可他现在不还是蹲在了这个只是容貌同二哥相像的小傻子床边。

     

    小张一向很顺着他,把手贴在了他逆着光的轮廓上蹭了几下,临了还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陆昱晟也拍了拍小张的,“睡吧。”

     

    TBC

    所谓孩子是两人的纽带哈哈哈哈,基本上都是些平平淡淡的日常吧。

     

    张万霖晟霖陆昱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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