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华裳的告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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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鸟 6(晟霖衍生,陈其乾/ 裴泽,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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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先生,你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啊。”随着门锁被打开的响动,吴医生在门框外无奈的笑了笑,“但我早该猜到你会在这里。早上好,裴先生,下次有外出计划了,不介意告诉我一声吧?”

     

    “我咳、我——洗漱一下就和你走。”陈其乾面上有些发烫,赶忙钻出带着他和裴泽体温的被子,又把边沿掖得严严实实。倒是裴泽揉着眼睛坐起,大大方方地和吴医生聊了几句。这个男人仿佛从来不会感到羞臊,好像早已挣脱了某些人身上固有的无形束缚,自由,并且有时也深受其害。伤痕累累地快活着,雪地上赤脚的吉普赛舞者一般,美得动人心魂,陈其乾这么想着,但又被一丝罪恶感遏制住了思绪。

     

    “我们今天要聊什么呢,吴医生?”

     

    吴医生似乎惊讶于他先开了口,打开笔记本的动作一滞,耸了耸肩,“你有什么特别的想和我说说吗?”

     

    “裴泽已经戒了读,”陈其乾抿了抿嘴,“我知道我没有权利问,但我向你保证我没有任何企图……能告诉我他大概还有多久出院吗?”

     

    “你们在交往,而且确定关系了对吗?”

     

    陈其乾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的,那么你完全可以问这些问题。其实裴泽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说实话,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说你已经知道了关于他哥哥的事情?我和院里的其他医师都认为对那件事的愧疚可能是他自毁倾向的根源,他也一直很配合治疗,可出院一段时间他就又惹上了各种各样的麻烦。“吴医生取下眼镜擦了擦,“不过,他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似乎内心平和了一些,这是个好现象。至于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们已经做完了评估,以他现在的情况其实随时都可以,但他希望再观察一段时间。我今天总算明白是为什么了。”

     

    陈其乾见医生瞧着自己微笑才醒悟过来这个原因竟是自己,内心泛起一股暖意,“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我最近再也没头痛或是自说自话过了,是不是也用不着继续治疗了?”

     

    “这个嘛,你确实已经精神稳定下来了。现在只剩下了关于那场事故的记忆空白这个问题。那一段创伤性记忆什么时候能被解封,或是需要什么外界刺激来解封都很难说。所以,其实我今天找你谈话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告诉你,可以选择继续留院,也可以出去碰碰运气,找回记忆的可能性一般会更大些。当然,也有创伤性记忆再也没有解封的案例,大部分时候这并不会严重影响人们继续生活。”

     

    他必须得向自己承认,裴泽让陈其乾对往后的生活有了憧憬,带着点令人眩晕的酒气和鸡飞狗跳的嘈杂,但灰暗沉痛的过去将不再是他的全部。而且既然裴泽愿意尝试,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样向前迈一步呢?再等等,用不了多久了,只要吴医生做好评估——陈其乾站在院子中仰起头,合着眼深吸了一口发着甜的空气。这时,云间的一缕阳光刚好倾泄在了他的面庞上,不易察觉的那一星半点的温度都让他感到愉悦,也许一切都快要好起来了。

     

    待他微微睁起双眼,望见了楼顶的身影,他正向楼下的陈其乾挥舞着双臂,在头顶交叉再打开,像只就要初次展翅的兴奋至极的雏鸟儿。又一个关于裴泽的可爱幻想让小小的微笑爬上陈其乾的嘴角。正当他准备拾阶而上之时,脑中突然闪现出张万霖的话,蓝鸟!一不注意脚下踩空了台阶,膝盖磕在了边沿。可让半条腿都麻了的疼痛并没有占据陈其乾过多的注意力,他捂着膝盖坐在地上,视线却固执地定格在楼顶的裴泽身上。今天他没有穿外套,身上只有那件蔚蓝色的病号服。张万霖、蓝鸟、裴泽,蓝鸟,即将要飞翔的蓝鸟……

     

    那微弱的阳光同盛夏的烈日一样把人的眼睛刺痛流泪,模糊了陈其乾眼前的影像,却让记忆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原来蓝鸟,不会飞。

     

    当裴泽冲到他身边时,陈其乾把脸埋进了对方的颈窝。裴泽紧抱着他询问出了什么事,他抖着嘴唇连“对不起”这三个字都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接着他就感到了背上轻轻的拍抚,裴泽缓慢地让两人摇晃着,在他耳边落下细碎的吻。这使得陈其乾心里更加难过,自己凭什么得到安慰?他本没有资格得到任何关怀。“我想起来了,”他后撤了些距离,狠狠抹了面上挂着的泪珠,皮肤上都因此出现红痕,“我想起了你的孪生兄弟。”

     

    “什么?”裴泽缓缓垂下了手臂,“你说什么?”

     

    “我在二零二厂爆炸前见过他。他走丢那天穿了一件蓝色的上衣,对不对?”陈其乾不忍心看着裴泽随着每一个字陷入绝望的深渊,把视线落到了地上,“我那天、画图纸耽搁了好些时间,就在我自己去食堂的路上,看到实验楼顶上站着一个人,和你长得,很像。他正上下挥着手臂,在天台围墙的边缘上走。我没明白他在干什么,直到他、他停在了反应釜的正上方,弯着腰朝下面看。也就是那个反应釜的顶部,它是用特殊材料做的,有点像、像半个橡皮球——”

     

    “然后呢?”

     

    裴泽的声音极不自然,可陈其乾不敢同他对视,只能又深吸了一口气来支撑自己继续,“我被吓得愣住,这时候才大叫了一声。他可能没有听见,还是专心只盯着那个反应釜看。所以我就跑进了那栋楼,可我还剩两层到达天台的时候,我看到、他、他从楼道的窗户前,一闪而过……反应釜的顶棚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紧接着,就是爆炸。四个反应釜,一个、接着一个。”

     

    “我没能救他,和厂里的其他人,我、我白白在原地浪费了那么长时间。他就在我眼前跳了下去,” 有一滴冰凉砸在了陈其乾的手背上,令他如鲠在喉,发不出声响。对不起对不起,他徒劳地无声重复着这可能是最无用的三个字,心底其实并不期盼得到原谅。

     

    陈其乾悲哀的做出结论,裴泽一定再也不会想见到自己了,于是缩回了搭在对方膝上的手,狼狈的爬起身准备走远。大概自己的存在就是对他的伤害吧。

     

    “陈其乾!”裴泽略带嘶哑的叫声止住了陈其乾踉踉跄跄的步伐,“你听着,这不是你的错……我哥是我的责任——”

     

    当陈其乾从背后拥住仰望楼顶的他时,裴泽泄出了一声哭腔,他也只是能抱得更紧些。那发颤的声音使他心如刀绞。“是我,是我……”

     

     

    后来,后来裴泽走了,这次只言片语也没有给陈其乾留下。去问吴医生他也只叹着气摇头,表示他也没法干涉裴泽的选择。没过多久,二零二厂爆炸案的调查组就来到了院里,拿着几页信纸,让陈其乾重新叙述了一遍这件事的始末,几乎没做什么额外的笔记。而等到他出院的这天,就看到了报纸上对爆炸案的报道,死亡人数,增加了一人。他宁愿那代表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裴泽的哥哥。

     

    陈其乾第一次向自己知道的所有神灵献上自己的诚心,为的只有一个愿望:他希望有一天裴泽能走出这片阴霾,而不是继续折磨自己,或是早早地告别一切。哪怕代价是二人永不相见。

     

    也许,是上天并没有那么绝情,陈其乾在四处打听裴泽的第三个月,在一家酒吧偶然碰到了他正在出差的同事。这才得知裴泽在另一个城市过得挺好,没再惹过什么大麻烦。和同事们相处融洽,但下班后从来不参加聚会。因此大家都猜他家中一定是有个粘人的小娇妻。陈其乾也跟着笑了笑,咽了一大口威士忌。

     

    他应该为裴泽感到高兴,所以他逼迫自己把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些。如果裴泽忘了他,忘了与他有关的所有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陈其乾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下裴泽。他还想再看看那个男人,那怕是远远的一眼也好,至少让他知道对方确实过得美满幸福。

     

    于是他和那位同事交换了名片,当天就买了去往那个小城市的火车票。当他匆匆赶到那座办公楼下时,下班的人们正三三两两地走出大门。陈其乾便半隐在一辆车旁,全神贯注地张望着。可等到他身旁的车全被开走了,也没有见裴泽出来。兴许是正好错过了吧,他这样想着,决定先找家附近的旅馆住下,好明天来的早些。

     

    他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下玻璃门,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的男子形影单只地走了出来,正是面露倦色的裴泽。陈其乾眨了眨眼,快步跟上前,可没走两步又顿了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毕竟裴泽当初不声不响地离院,就是为了避开自己吧。

     

    他就这样看着裴泽的身影在前面的行人中时隐时现,光是这样就感到心安了许多。现在陈其乾明白了,只要他好好的,其实自己便也可以满足了。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他一路跟着裴泽来到了一家狭小但异常热闹的小餐馆。裴泽熟络地和老板打了招呼就进去了。而陈其乾到街对面的小餐车买了个鸡蛋饼,边咀嚼着边推断出裴泽八成还是独身一人,毕竟哪里的饭菜能比得上家里的呢?天上开始显出星光的时候,裴泽把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继续走回了家。

     

    那是栋老房子了,随着楼道里橙黄色的声控灯亮起,就能知道裴泽住在了几层。陈其乾找了张长椅坐下来,出了故障的路灯刚好能为他打个掩护。他决定待到裴泽打开屋中的灯,就算是告别,从此便不再出现在裴泽的生活中。

     

    但他等了半晌,也没有新的窗口亮起灯。单单有一扇黑漆漆的窗被推得半开,接着里面就飘出一团一团的烟雾。断断续续,一直到了半夜,窗户才重新被紧闭了起来。

     

    陈其乾此时才起身活动了活动发僵的腿脚。他不知道裴泽什么时候抽烟抽得这样凶了,之前他也只是偶尔从吴医生那里讨一根。说烟这东西没意思,自己也就是一根的量。更糟糕的是,就算裴泽真的需要,陈其乾也想不出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也许除了陪伴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在这之后,陈其乾便养成了习惯,每周五晚上都坐在那张长椅上。有时候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带着笔记本电脑,更多的时候则捧着一杯咖啡或是热茶,望着那短暂的停留在空气中的烟雾陷入回忆,想象着那双薄雾后的眼眸,该还是映着跃动的光,轻而易举地就能乱了自己的心神。

     

    “我能坐在这儿吗?”

     

    这响动并不算突如其来,可还是把沉溺于自己思绪的陈其乾吓了一跳。他顺着声音的源头抬头一瞧,没有作声。可对方毫不客气的挨着他坐在了一旁,“你好,我叫裴泽。”

     

    “陈、陈其乾。”陈其乾还在状况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裴泽伸出的手,可对方握了握就松开了。

     

    “你为什么老坐在这张椅子上?”

     

    “你之前就,发现了啊,”陈其乾突然觉得裴泽的表现好像不认得自己了似的,于是只能含糊其辞,“没什么,也没什么原因的。这里、这里视野还不错。”

     

    “呵,不错什么?黑灯瞎火的,除了栋旧楼你还能看见什么?”

     

    陈其乾真的很久没有见过裴泽的笑了,他装作低头轻咳的时候咬着腮帮子忍回了眼眶中的湿润,带着笑意答道,“没了,但我蛮喜欢的。”

     

    “哦,是嘛?我正好就住在那栋楼里。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裴泽侧身往他耳边凑了凑,低声说,“我最喜欢三个字:暗度陈仓的陈,乐在其中的其,和扭转乾坤的乾。你说巧不巧?”

     

    陈其乾心中又酸又软,感到裴泽的手覆上了自己的,于是翻过手掌来与之十指相扣。这让他忽而想起裴泽当初的话来,“这么说,我们简直是天生一对了。”

     

    “是啊,是啊。”

     

    END

     

    终于把埋的最后一个梗揭开啦!感觉好对不起七千和裴泽,每次都ooc的没影。

    虽然文有点啰嗦,但还是不确定最后这点儿有没有写清楚:

    两个人都满心愧疚的觉得那场事故会成为对方的心结,所以无法继续在一起了,可其实心里都还惦记着。后来阿泽发现了原来七千也还没放下,两个人就由头来过。就是两个有心理创伤的人互相取暖,废墟上开出小花的故事。

     

    陈其乾裴泽AU晟霖衍生晟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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