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
在夜色中望着天花板，陆昱晟的脑子被占得满满当当，可就是想不明白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到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不是？而如果医生跟他絮叨的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便是他当下的状况，那岂不连自己都只是那个陈其乾编造出来的？还说是什么创后保护机制，呵，叫他陆昱晟在这疯人院里虚虚实实的自我折磨，不晓得那个小赤佬本人躲去了什么地方。早知如此，不如和万霖哥一起从这具身体里消失好了。
唉，自知是臆想杜撰出来的人物，陆昱晟每每想起张万霖却不由得心颤。他离开时，分明是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就好像是自己生生把他眼中的光熄灭了。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本意，陆昱晟多想他能留下来，一起做疯子也好。被这些情绪搅得疲惫非常，他再次翻了个身。从窗外印在地砖上树叶枝条的影子一晃一晃，陆昱晟的眼皮终于发了沉。
可惜，他还没得上几时好睡眠就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唤回了清明。天刚蒙蒙亮，监护室里又被送进来一个人，好像还听到护工悄声询问那人束缚带的松紧。他并没多在意，只希望对方是个安分的室友。
然而，第二天陆昱晟迷迷糊糊将醒未醒之际，身后方就传来越来越明显的喘息声，即使在极力压低声响也无济于事。而且断断续续，就是听着的人也觉得怪难受。
“隔壁的，”对方大概还是察觉了他慢慢把头往被子里缩的动作，有气无力的来和他搭话，“你醒了吗？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什么？”陆昱晟认命的揉着眼睛坐起身。
“帮我把枕头翻个面，我出了太多汗，这面枕着有点潮了。”
这人大概是在发什么病，也没人管，蛮可怜的。陆昱晟点点头，披上外套来到近前，给他翻过了枕头。躺在床上的人看起来糟透了，脸上是有些病态的苍白，汗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前额上，领口裸露的皮肤也带着水光。
“谢了。怎么称呼啊？”
陆昱晟刚把视线从对方微微痉挛的手指上移开，就蓦地定住了身子。这人的脸与张万霖也过于相似了，但明显又不是同一个人。该不会又是自己的幻想吧？陆昱晟眼前模糊起来，连耳中的声音都像隔了一层膜。
“喂，你死机了还是怎么的？”
“我、我，你是、是……”陆昱晟步伐不稳地后退着，一个不小心就跌坐在了地上，他幡然醒悟似的叹道，“你是蓝鸟。”
“愿意同我走了？”一袭暗纹长衫的张万霖出现在他身边，手指拂过他脸侧，“回家吧。”
“万霖哥，”坐在地上的人把手放进二哥的掌心，却没能借上力。他只看到一个身着素色长衫的自己站了起来，与张万霖相视而笑着，消逝了。
“我的天，我算是见识了。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别人都看不到的东西？万霖哥是怎么回事，快趁着现在我还清醒，给我讲讲！”
呆坐着怅然若失的人终于回过神，赶紧爬起来，把裤子从上到下拍了个遍，“你说讲、讲什么？”
眼前人这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和方才肆无忌惮瞥向自己领口的他可真是判若两人。裴泽饶有兴趣的偏了偏头，把绑着的手向外伸了伸，“我叫裴泽，你要愿意叫我蓝鸟我也没意见。”
对方笑着摸了摸头发，握上了裴泽的手了，“陈其乾，暗度陈仓的陈，乐在其中的其，扭转乾坤的乾＊。”
“嗯，扭转乾坤的乾，我记住了。等我——唔……”裴泽闭着眼低吟了一声，抽了抽嘴角当作微笑，“等我享受完这几天，一定找你聊聊。”
“裴先生，感觉还好吗？”
“看到你就已经好多了，护士姐姐。”
“说好话也不能不吃药，裴先生。更何况这能让你好受点，”护士把一小杯绿色液体＊喂给他后，还加了一枚药片。接着又给陈其乾做过一番检查，倒依然是那日常的药，只是嘱咐了要多吃些饭，好好休息。
一直到护士的身影看不见了，裴泽在束缚的允许范围内伸了个小幅度的懒腰。然后他吹了声口哨，用眼神把陈其乾勾了过来，嗖地把刚刚假装咽下的药片吐在了被子上，“帮我处理一下这个吧，都不知道是治什么的。我听说精神病院不管啥病都会把你喂成绵羊似的呆子。”
陈其乾撇撇嘴，把药掖进裤腰，“这么说，你觉得我是个呆子了？”
“至于你么，到这儿来，哎呀再往下点！”裴泽撑起自己突然吻住了对方，小舌缠来绕去逗弄了一番僵成木头的陈其乾，末了还响亮的嘬了一下他的下唇。促狭地笑着，裴泽双唇间又出现一粒白色药片，“我看你可比呆子机灵多了。”
“小偷。”陈其乾涨红了脸，倒更像是心虚的那一个。
“我还以为你会谢谢我呢？”裴泽在他来夺的时候，把药一下吞进了肚里，“这下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得负责了，暗度陈仓的陈先生。”
陈其乾无可奈何的扶着额，“那如果你本来就疯得不轻呢？”
“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乐在其中的其乾先生”裴泽佯怒把身子扭到了一边，可没一会儿又支起鸡窝一样的脑袋，“不过还真歪打正着，他们说我有自毁倾向，而且原话是‘甚至有把身边人一起带进深渊的能力’。所以你可要小心了，扭转乾坤的乾。”
“不劳你费心，”陈其乾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边朝他挥了挥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我已经在那里了。”
“好极了，我们简直是天生一对。”
陈其乾合上眼，把翘起的嘴角藏在被子下，“有事再叫我吧。我得先睡一会儿，你昨天晚上的动静可真是不小。”
TBC
＊电视剧 于无声处 的原台词。
＊绿色液体是美沙酮，是用于戒读的药。
哈哈哈画风突变，两个深井病的沙雕日常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