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
午夜十二点，陆昱晟从床头撕下一页日历，八月二十四号，港口爆炸竟过了整整半年。他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右后脑，还能清晰感到凹凸不平，但新生的皮肤上已经生出了头发，将伤疤掩藏起来。可他的人生从那时便缺失了很多东西，所有的买卖生意不说，他拜了把子的大哥敏登在那次国际刑(敬)的突袭中被击毙，而他自己则因为工厂爆炸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说心里话，“老宅子”里的账本和公司事件记录薄被抄出来以后，他根本没指望自己的律师能再想出什么让他免于坐电椅的精妙法子。然而，事实是陆昱晟只需要被评定为一个疯子就可逃过一切罪责。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他猜他经验丰富的律师已经打点好了检方的精神病医生和学者。接着他就被顺利送进了这家环境异常舒适的治疗研究所，陆昱晟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律师依然在分别时神色愧疚地向他道了歉。
治疗研究所的生活规律又平静，除了偶尔的几声惊叫，一天之中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高（吃奥）了。在种地方陆昱晟并未感到寂寞，然后让那些创后的焦躁情绪趁虚而入，这还得归功于那个他由昏迷中苏醒时就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护工。那人不仅在照料他人方面粗枝大叶，脾气还是一等一的差。为了得些安宁，有时陆昱晟不得不像个老妈子似的温声细语地劝导。不过，其实他暗地里乐得看那人每日向查房的小护士献殷勤却次次都遭到无视之后，气恼羞愤的滑稽样子。
在情感上如此幼稚，还逼着自己管他叫哥呢！想起这件事，陆昱晟哼笑了一声。自己的护工可是比他更应该呆在这个地方。那人在一天晚上摇醒了熟睡中的陆昱晟，就为了告诉他那个所谓的秘密。什么他张万霖是一百年前的人，专门来寻找他，还非要陆昱晟认他做二哥，接着又问大哥震天洪去了哪里？这确确实实让陆昱晟怔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真正的大哥敏登。也许是眼中下意识流露出的悲伤让对方猜到了答案，张万霖当即揪着陆昱晟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质问谁是罪魁祸首。但陆昱晟自己也一直没查到“老宅子”的方位到底由何人透露了出去。于是还没等他出声，性急的护工就已经旋风似的摔门离去，不一会儿楼道里就传来了玻璃碎裂和人们扭打的声音。
这下陆昱晟也坐不住了，虽然他对自己的这位护工有诸多不满，可毕竟他已经看护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出去劝劝架说两句好话他自认为还是理所应当的，再怎么说张万霖这一番闹腾也是因自己而起。可谁知他刚走进楼道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八成还是脑部受伤的缘故吧。但为什么第二天一早，张万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他却在床上被绑上了束缚带？询问来给他送早餐和解开束缚的护士，对方只说不清楚昨天晚上的事，但束缚带只是为了防止陆昱晟伤到自己。
“我昨晚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被绑起来了？”陆昱晟只好在护士离开后转投不怎么靠谱的张万霖，可他只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的树叶，“万霖哥——”
“嗯？”
陆昱晟拿起自己餐盘里的苹果扔给他，“你坐在那一动不动的有点反常啊，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侬问我，我问谁去？”张万霖没好气，一使劲儿将苹果掰成了两半，坐到床上又往陆昱晟手里放了一半，“我昨天急着想出去查查大哥的事情，结果楼梯都没下了就冲出来两个大块头拦我。我不就是路上不小心碰掉了个杯子，两个愣头青就好像要跟我讨高利贷似的。那这不算挑衅算什么，我就只能露两手给他们瞧瞧了。结果还没怎么活动开筋骨就看见侬一滩泥似的倒在屋门口，我也就没心思揍他们了。后来我估计那两个傻大个是怕侬梦游就把侬给绑了吧。”
陆昱晟听后停下了咀嚼，“你还跟自己的同事动起手来了？你的老板就没找你麻烦？”
“找麻烦老子也不怕，我又不是为了赚钱委身在这疯人院的。”
“呵，你又要说是为了我？”
“大哥不在了，我不守着侬还能去哪里啊？”张万霖伸了个懒腰走到了窗前，“再等等，时候到了我们就走。”
“走？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要知道我消失了可是会被通缉的。”
“有我在他们不一定抓得住侬，再说抓住了还不是把侬关回这里？大不了我们多跑上几次。总而言之，我们兄弟俩得先给大哥报了仇，让我把那个耗子剁成肉泥再讲别的。”
陆昱晟喝着稀粥挑挑眉，在脑中给张万霖配了一把半米长的西瓜砍刀，别说，还真挺合适。
“侬穿鞋干嘛！昨天是谁刚走两步就晕倒了？”
“我闷得慌，陪我去下一会儿棋吧。”
“我不去，那有什么好耍的，两个人推来移去的，连个响都没有！”
“怎么没响，这回我们下象棋不就行了？棋子结实着呢，你想砸多响就砸多响。”
“侬——”
“万霖哥！”陆昱晟见张万霖瞥了他一眼，可还是抱着臂纹丝不动。他悄悄勾了勾嘴角，往屋外走了几步，腿上一松劲儿，好似又要不省人事睡地砖的样子，可膝盖着地前就被稳稳接住。陆昱晟赶紧顺势挽过张万霖的胳膊就往活动室牵，“走了走了我的好二哥，就玩一两盘就行。”
“哦呦侬这条老狐狸，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陆昱晟今天兴致高的很，杀了两盘又想磨着张万霖再来一局。可惜被另一个看护打断，说是到了他和医生会面的时间。没办法，只能任由幸灾乐祸的张万霖拨乱了残局里的棋子。
陆昱晟一路上都在想怎么伪装神志清醒的自己，可吴医生却没问什么能容得他故弄玄虚的问题。一开始只是关于自己在这里的生活适应情况，后来不知怎么就把话题重点放在了自己的护工身上。他心想难道是真的在考虑解雇张万霖这个冒牌护工了？可那也不该是一个医生来询问这些的呀。
“吴医生，你是还身兼人事部门的职位吗？”
“什么？没有没有。陈嗯——陆先生，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你的护工好像挺特别的？”
*敏登：电影战狼里的犯罪集团头目，大红老师的另一个角色。
*耗子：指的是内鬼。
TBC
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脑洞啊
